人間的愛，有很多種－－父母的愛、夫妻間的愛、男女的愛、友誼的愛......但是有一種愛，我不知該怎麼歸類它，因為這種愛的確是不尋常卻令人動容。
上個月八月八日父親節那天，中國時報地方版，披露了這麼一個特別的故事－－老曹，是個八十幾歲家住雲林縣的老榮民，祖籍湖南。少年十五二十時，即從軍報效國家，隨著國軍戰敗撤退至台灣，老曹年輕的生命像失根的蘭花，始終飄浮不定，也因而蹉跎了美好的青春，想到要落地生根時，已是半百白頭，經媒妁簽線，娶了雙十年華小他三十好幾的鄒族姑娘為妻。
有了女主人，才像個家。不過老曹的這個家，卻在婚後不久，因為妻子離家出走而破滅，老曹認命以對。然而，就在一年後某天，妻子突然出現家門，讓老曹驚喜莫名，但也讓他驚異的是－－妻子已大腹便便，即將臨盆。老曹沒有怨懟，敞開臂膀真心真意用愛接納重回懷抱的妻子，不到一個月，妻子生下一個小女娃，老曹喜出望外，把母女倆照顧得無微不至。
當孩子滿月，老曹還沉醉在初為「人父」的喜悅中，妻子竟又不告而別，老曹再度忍著傷痛，以真心換絕情孤獨著撫育襁褓中的「女兒」。
過了好一陣子，妻子又再度出現，且和上一次一樣－－身懷六甲，臨盆在即。老曹同樣沒有惡臉相向，也不問為什麼，隱忍所有疑惑，再次以愛包容妻子，同樣為迎接第二個小生命忙碌張羅。不料，孩子滿月後，妻子又揮揮衣袖離他而去。如此周而復始的，妻子來來去去，總在臨盆前夕回來，滿月後離去，一、二、三、四......最後，老曹總共有八個女兒，但沒有一個是他的骨肉。
父兼母職的他，以微薄的士官長薪津，省吃儉用、視如己出的撫養孩子，這些過程鄰居都看在眼裡：老曹自己總是穿著縫了再縫、補了再補的衣服；也經常看他身上背著一個，手中抱著一個，另一隻手還得同時炒菜。尤其是在悶熱的大夏天，他總是揮汗如雨，還要應付此起彼落哭吵著的孩子......。看得鄰居為之心酸、灑淚。
這些無數個、無數個艱辛的日子過去了，如今，他的八個女兒個個亭亭玉立，其中幾位都上了大學，甚至還有唸醫學院的，老曹總是驕傲地逢人便說：「這是我女兒！」。但是，就在茹苦含辛把「八個女兒」拉拔長大後，老曹卻中風了，此刻離家飄泊數十年的妻子又出現了，不同的是，這一次她是身懷一顆贖罪的心及對病褟中夫婿不離不棄的情義回來。年華似水，歲月在她三千髮絲上留下花白的印記，推著行動不便的老公，徐緩踱步在公園裡，時而按摩，時而噓寒問暖，溫柔體貼，老曹似乎也深深陶醉在這份遲來的夫妻情緣裡。
這個故事奇幻美麗得有點不真實，實在讓人難以置信：人間真有像老曹這樣的人、這樣的愛、這樣的故事！？老曹的一生顛沛困頓，但他的愛卻綿延不絕，且毫無怨尤地－－前半生，把愛給了這個戰亂及殘破的國家；後半生，他用無止盡的愛，堅貞地守著妻子的不忠。
雖然最後老曹還是倒了下去，但是老天讓他躺在滿室芬芳的家園，躺在自己用真愛喚回浪蕩半生妻子舒軟的臂灣裡，也找回了孩子多年來遺失的母愛。
這樣的故事，的確值得分享，不是嗎！
(刊登於2004年9月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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